群像·2020丨属于汽车人的年终纪事

  　　 二十六年前，离开黑豹的窦唯发行首张个人专辑《黑梦》，《高级动物》这首歌便收录其中。

  　　“矛盾 虚伪 贪婪 ，　　幻想 疑惑 简单 善变，　　好强 无奈 孤独 脆弱，　　忍让 气愤 复杂 讨厌…”

  　　仅用48个形容词，《高级动物》诠释了人们各式各样的心境，以至于每个人都能轻易找到与之对应的自己，即便在二十六年后的今天，依旧如斯。

  　　2020年，对于每一个汽车人来说，都是一段难忘的旅程，较之2019年的普遍性“水逆”，2020年的诸多“变数”带给人们的，是千人千面的感触。一年过去，车圈打工人的悲欢是否一如2019年那般，这，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。

  1.“回家”

  　　“票都买好了，回不去，只能退掉。”

  　　2021年1月，新冠疫情的卷土重来，彻底打乱了汽车销售胡春明的回家计划。

  　　胡春明老家在河北，一个距离石家庄仅有150多公里的小城市，虽然不属于“高危”，但胡春明得到的消息是，“别回来，回来就得14+7。”

  　　所谓“14+7”，是指先做14天集中隔离，再做7天居家隔离。“问了很多同在北京的兄弟，他们都在纠结要不要回去。”

  　　胡春明担心的不仅仅是21天的隔离期，还有回家之后的返城问题。“集中隔离，天南海北哪回来的都有，万一中招怎么办？疫情一天一个样，万一返不了城怎么办？”

  　　胡春明提到，首次疫情时，他就是趁北京防控还未收紧时返程，而有位同事因为没能返程直接被开掉。“干我们这行，没有居家办公。”

  　　整整两个月疫情，胡春明只卖出去2辆车，还都是节前下定的订单，这段时间胡春明只能拿保底工资，3000块，刨去租房、水电、吃喝几乎剩不下什么，“最惨的时候身上只有100多块钱。”

  　　胡春明曾设想，等疫情过去便会好转。但现实却是，疫情过去车也不好卖，品牌本身并不强势，人流量始终不上去，“虽然不用每个月拿保底，但也差不了太多。”

  　　就在胡春明纠结的时候，老家传来消息，低风险地区拿着7天之内的核酸检测证明就可以回家，不用集中隔离。但胡春明高兴不起来，他想起了那个因为疫情而被开掉的同事，他在老家开了一个小超市，早就不愁吃喝。

  2.“最灰暗的一年”

  　　“这是我职业生涯最灰暗的一年。”

  　　对于2020年，入行将近二十年的陈行之如此评价。

  　　2019年，老陈所在的公司准备成立一个新项目。新项目，意味着新机会，也意味着风险。完成职场的飞跃，对于老陈来说，是个不小的诱惑。

  　　“说的俗一点，为了更高的薪资和Title，其他都是假的。”老陈坦陈加入新项目的初衷。但老陈显然忽视了“机会”与“风险”之间的来回横跳。

  　　老陈所说的新项目，实际上是其公司尝试新赛道、新模式的风险投资，成了自然皆大欢喜，失败也可以轻易关闭。正源于此，不管人力还是物力，公司给予的资源十分有限，加之项目实际掌舵者决策能力匮乏，项目兹一开始便陷入困境。

  　　“不管是业务，还是人事，亦或是项目推进，都极其混乱。”

  　　老陈提到最多的是人事内耗。老陈声称，自项目成立开始，与领导层的亲疏远近便成为形成人事架构的潜规则，亲者开始把持各个重要部门与权限，疏者很快被排挤出去。

  　　“别总觉得中高层就万事大吉，这里的杀伐比一线更惨烈。”老陈不无无奈的说，“当你升到一定位置，你就会明白，站队远比能力重要。”

  　　老陈提到了2001年的联想大裁员，提到那篇让柳传志亲自撰文回复的《联想不是家》，“所谓情怀，公司需要你时才会讲，不需要你时，即便你是VP也得立马滚蛋。”

  　　当然，“人事内耗”只不过是老陈所在项目2020年的“缩影”，除此之外，这一项目所遭遇的变故远比“人事内耗”要丰富的多。

  　　硬撑一年之后，初创项目即将被母公司推倒重来，而老陈，不论是高薪还是Title，都未能得到。老陈曾想过跳槽，但身处他这个位置，没有跨等级的提升，走与不走，区别不大。

  3.“曾与财务自由擦肩而过”

  　　与甘心冒险的老陈不同，赵胜华更喜欢安稳，但就是太求安稳，赵胜华错失一次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。

  　　几年前，新造车三杰之一正值初创，在传统车企已经积累一定技术经验的赵胜华有幸接到了加盟的邀请，但赵胜华并未接受。

  　　婉拒理由有三个：第一，初创团队人员架构尚未搭建完成，很多设想还都是雏形；第二，外界的风评对新造车普遍看空；第三，与初创团队的沟通并未给他太大的信心。

  　　实际上，影响赵胜华决策的还有另外一个因素。彼时，其所在的传统车企正值高速发展期，旗下爆款产品在终端市场一车难求。一面是顺风顺水的传统产业，一面是祸福不定的新造车，赵胜华选择了前者。

  　　随后两年，曾邀请赵胜华加盟的新造车发展并不顺遂，资金上、产品上时有负面传出，赵胜华更加笃定，新造车不大靠谱。“但谁能想到，现在人家成了优质美股了呢？”

  　　赵胜华说的没错，最新股价显示，蔚来美股57.79美元，市值893亿美元；小鹏美股53.06美元，市值384亿美元；理想美股32.49美元，市值283亿美元。不到一年时间，新造车三杰，股价一个比一个高，甚至于拜腾、FF，这些曾经被骂的体无完肤的新造车也有资本敢于接盘，新造车的春风吹又生。

  　　如果以一个平常人的心态去评判赵胜华此时的心境，估计是“肠子都悔青了”，但事实并非如此。赵胜华说并不后悔，“我的个性就不喜欢冒险，当初不看好新造车，如今依旧不看好，这是个我看不懂的世界。”

  　　不管赵胜华的解释是什么，一个不容置疑的现实是，与几年前相比，其所在传统车企的销量已大不如前，后续产品也未能赢得市场青睐，此前积累的品牌口碑也消磨殆尽。一面是新造车的高歌猛进，一面是传统车企步履维艰，这样的反转，想必是赵胜华没有预料到的。

  4.“老家没有汽车这一行”

  　　坚守多年之后，从事汽车公关行业的李然最终“逃离了北京”，在2020年的夏天回到家乡，一个“骑车1小时就能逛完”的“五线小城”，她受够了无休止的加班，受够了甲方的颐指气使与善变…

  　　但在2020年的冬天，李然再次回到北京，这个她无比想要逃离的地方。

  　　“老家没有汽车这一行。”这是李然给出的回答，除了汽修、卖车或卖保险，小城里几乎没有与汽车相关的工作，没有主机厂，没有媒体，没有广告，没有咨询，过去积累的职场经验在这里显得一无是处。

  　　“这些我都考虑过，但没想到现实如此艰难。”

  　　在家人的支持下，李然开了一家甜品店。自主创业之初，李然做了很多功课，地段、装修、店名、选料、设备…为了吸引顾客，李然甚至花高价在网上买了2只布偶猫。

  　　“最后发现，全是扯淡。”

  　　李然忍不住爆了粗口，“哪有人喝咖啡，吃甜点，哪有人撸猫，很多人连这猫叫布偶都不知道。”坚持一年之后，李然把店盘了出去，赔了十万块钱。

  　　如今，李然已入职一家公关公司，负责某高端品牌的媒介，还是熟悉的业务，还是熟悉的关系，还是熟悉的生活方式。周围的人不再叫她李然，而是Isabella，一度关闭的朋友圈也重新开放，只是有关甜品店的朋友圈早已删除，有的，是深夜赶工PPT，是美妆华服，是拼酒蹦迪，是购物撸猫。

  　　“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，但又如何呢？”

  　　李然早已没有了当初“逃离北上广”的一时激情，有的只是“回归北上广”的窃喜，“可能，人只是需要一次清零，清零之后就能看开一切。”

  　　当然，在李然内心深处，依旧渴望回归平静，不知是为了什么。

  后记：

  　　2020年的汽车圈，发生的故事远不止这些。

  　　新势力三杰股价一路疯涨，“新造车”再成资本宠儿；几十起事故背后，Tesla的“Bug”依旧不知怪谁；苹果、百度、华为，IT巨头徐徐突进；宝能、恒大、合生创展，野蛮人的冲撞更加野蛮；东风雷诺解散、华晨破产重整，传统模式的震荡愈发猛烈；全球告急，芯片之殇扼住产业咽喉…

  　　这就是2020年的汽车圈，激情或热血，愤怒或哀怨，离我们很近，或离我们很远，每一位汽车人身上，在发生着故事的同时，又在看着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。“幸福在哪里？”，《高级动物》中，这句歌词重复了很多遍，不同的人希冀着不同的幸福，对于身处汽车圈的你，我，或者他，所谓的“幸福”又会是什么呢？

  　　注：文中人物均为化名，文字与图片也非对应关系，请勿对号落座。